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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漂荡两年多之后,我带着更重的行囊回到久违的家。收拾房间清理旧物时,看到一张X光片,光片上是父亲的一些环状肋骨以及扭曲挣扎的脊柱支撑着头骨的背影。蓦然间我有一丝惊诧,涌起一股目睹苍老和死亡的感觉。这让我想起央视频道考古纪录片古墓中挣扎的骨殖,又让我想起朋友父亲去世时灵柩前的遗照,都是这样沉静肃穆,令人心惊零七年从学校毕业后,我否定了母亲让我留在家乡小城找工作相互照应的建议,意气风发地准备出去闯一番事业。临行的日子,母亲照例要给我做些好吃的。父亲照例要亲自上市集买菜的。父亲推着他的老车出门,上了家门前的公路,左脚蹬着脚蹬,两只手使劲地抓带着车闸,车子由惯性顺着坡道缓缓滑行,父亲的右脚略微滞重地带动着上半身跨过车座,惯性下车子越驶越快,父亲的背在鼓满风的衣服里吃力地弓着,很快到了转弯,父亲的脖颈联着头部的地方就有一瞬不协调的痉挛,倏地就从我眼里消失了。
父亲买菜回来,我看到在菜蔬的边上挤着三副中药,包药的牛皮纸印着我熟悉的世喜诊所四个红字。父亲这几天也是病着的,他又去抓药了。我皱着眉头对母亲说。
母亲说,你都不耐烦听。
我烦躁地说道,下次抓药你让他坐车去啊。
那你又是不知道,你们都是犟牛榆木头。
我无话了。心里烦乱不是滋味。吃完饭后,我又否定了有点想留在家里的念头,意气风发地出去闯荡了。
今年从外面回到家里,由于在外工作不是当初想的那么顺心美好,我就有些灰心丧气,对自己读书时的好些想法感到困惑,对自己以后的前途感到迷茫,对周围的事和人更加不耐烦。母亲在做农活家务和我独处时,依然象往日一样给我叙说一些家常。记得那天母亲用玩笑的口吻对我说,你爸爸他年前想要置办一套棺木。
我惊顿了。干啥?我奶奶不是有啊!
他说是给他自己。他说他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你知道的,你爸爸他和我成家后,一无所有,一辈子辛苦劳累,供你们弟兄俩读完中学又努力让你们读大学。他身体从年轻时就累坏了,这两年他看到同村和他同年的那些老伙计都过世了,他就想啊,给自己把这些置办好了,免得哪天突然变故,也好让你们兄弟安心忙你们自己的事业。
我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特别别扭,我拧过头呜咙着。
我长大了,父亲老了。我长高了,父亲矮了。我健健康康着,父亲病痛煎熬。这些问题在我现在心灰意懒的心境里,犹如郁闷酒后各样东西在体内汹涌翻腾。我想起我曾在聚会时和朋友感叹父亲做事的执着,感叹父亲信仰的单纯和坚贞。而我,你的儿子,享受着你辛劳的果实还在满世界寻找自己的位置,想到底要去做些什么,我为什么活着,我该信仰什么?父亲,我该信仰什么?太阳快要落山了,我看着血色的夕阳,我以为那是您疼痛地回头狞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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